老人还是一段一段的歇着，但路总就那么长，也没有说越走越长的道理，虽然走的慢，但终究也是下山了。下山再沿着一段路走上半个钟就到了镇上，这条路老人已经走了很多遍，每一年他都在上面留下新的脚印，已经是正午的光景了，道上没有什么人，老人很享受这种感觉，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，他盯着前方的旷野，在心中计算着步数，一年比一年短了，他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，干他们这行并没有退休这一说，一般都是人死了，就换人，工资也没有，唯一的好处就是每年开春镇长来送的一点食物与旱烟，所以一般正常人就算是去要饭也不会来搞这种工作，老人叹口气，可能这山上的木屋，自己走后就没有人再继承，它可能只能孤独的在林中矗立，到时候，可真的就是孤零零的了。再走一段，已经能看到镇上的房屋了，此时已经飘起了阵阵炊烟，镇上的人都认识并熟悉他，当初他决定接手这个工作的时候，村里的人同样疑惑的开始了解他打量他，不过现在更多的是敬佩，毕竟这山上的林场是镇上最值钱的财务了，别看这个工作似乎似有似无，但是往年的山火每次都闹腾的让镇上的人够呛，老人在任期间，发现了好几起潜在的威胁，也算是为镇子做出了不小的贡献，但老人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应该获得什么不一样的待遇，他只不过是世间凡夫俗子的一个，他做的事也只是赖以为生的生活——至少有个住处，他在镇上买东西从来不用钱，只用每年镇长给的一张纸票，拿出来亮亮镇上的人便心领神会，再加上他每年下山的次数并不多，去的也只是一些老店，自然也没人说什么，相反大家都希望每年都能遇到他，就像一些人说的“拜什么山神！他在这看着心里就有底气！”。老人临近镇口，又看了一遍猎枪的位置，确定包裹的严实看不出猎枪的形状才径直走进去，最小发现他的是镇口守着山镇的王老头，他有一间小屋做着跟老人一样的行当，不过他的性格就不如老人般温顺，据说他有三个儿子都在外面做大官，让他过去都被他骂了回去，大家都知道他是怕给孩子带来麻烦，可是表达方式永远都是差强人意，他守在镇口是为了防止有不听话的小孩跑出去被野兽叼了去，也是怕盗贼进入，这会他正端着饭碗蹲着，抬头看着老人“来啦！林老头！”老人没有名字，大家只知道他是护林员便干脆叫他林老头，老人笑着点点头：“对啊，来看看！准备过冬啦！”张老头咧了咧满是黄牙的大嘴：“镇上的老人越来越小啦！只剩下咱俩还在这守着了！”当然他的说法略微夸张了些，怎么会镇上没有老头呢？但是后面那句倒是不假只剩他们在守着了，各种守着一片地，像门神一样镇守着这个山地。打过招呼老人便进了镇子，一切既熟悉又陌生——谁家的门又刷漆了，谁家的房子又多盖了一层……这些每年都在变化，但从未有过陌生，镇上的老槐树现在已经是光秃秃的了，上面挂着几片枯叶，在寒风中摇摇欲坠，老人盯着那枯叶，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老茧“这叶子再落，可就没有了哦！”他像是在对槐树说……又走了一段，路上的人便多了起来，每每见到他，他们总会停下打声招呼“来啦！”“今年怎么样？”“身体还好吧！”老人总是微笑着回答，“来啦！”“还好，就是虫子多了点，来年开春弄点虫药！”“身子骨不如从前啦！之前多硬朗！”……每年几乎都一样的问题，得到的答复也大多都是一样的，老人就这样一边回答着问题，一边溜进了酒馆“二两热酒！再来一碗羊肉汤！”但是得到的答复却有些陌生，他看向熟悉的柜台，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，这时热闹的酒馆发现了孤独一人的老人，酒馆中的人开始围过来，问东问西有的喝多的，还开着一些有的没的玩笑“林老头！不想着找个老太婆一起过？”这时便会有人附和又说哪家哪家的老人走了，可以撮合撮合，老人总是笑着拒绝，这些玩笑话，他从少年时就听到现在，这时新的老板走来“你就是李掌柜说的护林员吧？放心，一切照旧！”“那，李河呢？”老人抬头问，那老板抬头想了想说“前几个月被小孩接走享福去了！我接手时，他没少提到你呢！”老人懵懵的点头，没过多久，酒和汤都上了桌，老人端起酒喝了一口，但老觉得不是之前的味，少了一些什么他又说不出来……喝完最后一口汤后，他已经浑身冒汗了，他起身摸出葫芦，交给了服务员模样的问东问西的人，让他打满，他环顾四周，酒馆的布局已经变了，挺周围人讨论，这新老板姓胡，叫什么来着？胡荐粹！挺好一名字，他低下头，从兜中摸出那张皱巴巴的纸票，想交给老板过目，不料他看都不看一眼“哎哎哎！给什么钱！不能要！”说完又转身走了，这时他的酒葫芦已经被装满返还了回来，他却怔了起来，“这可是几十年来的规矩！”不过嘈杂的聊天声很快盖过了这句话，他摇摇头确定身上没有东西落下后，就转身出了酒馆，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再来到这，也不知道明年再来还能看到几幅熟悉的面孔……他按照记忆走向了镇长家，他叩响了门，开门的是镇长的妻子，一脸笑嘻嘻的说“哎呀！林老头呀！来领冬粮啦！”说完就关住门，过了一会，那门就又开了，从里面扔出来一袋面粉，还有一捆粉条，跟往年不同的是多了一小块腊肉跟几块红薯。不过这些量是少于往年的“您老幸苦啦！”这句话悠悠的飘出后，那扇门又关住了，老人呆住了，今年到底是怎么了？他说不出，或许每年都是这样不过是自己没记住罢了，他拖着东西走向了面店，“来一斤面条！”老人冲着门洞喊，眼中满是期待，还好，回应他的是熟悉的声音也是同样的略显老态的声音“哎呦！你来啦！有有有！你稍等”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未变的人，拿到面条，屋里的老人认真的看了一遍林老头递过去的纸票，虽然上面的字早已模糊不清，看罢，又递给了他“今年的雪，可是不小哦！”老人叹口气“对啊！这天也是越来越冷了！”两位老人又随便谈了点什么，但已经不重要了，因为这压的人透不过气的云彩，似乎已经再也按耐不住了。